[吴岩] 底楼17层

底楼17层
1993 第11期 - 93科幻文艺奖征文
吴岩

时钟敲打0点的时候，公孙成才从自己隐蔽的那个狭小的墩布间走出来。整个购物中心的一层大厅中灯光昏暗，巡回值班员的脚步声从楼道内传过来，显得幽深而凝重。

他迅速穿过大厅，走到电梯跟前，用一张厚纸片盖住显示器，然后按动了电钮。当巡逻人员出现在大厅内时，他已无声地钻进电梯开始下降。

三个月以来，他一直等着这么个机会，他要一个人去做这次奇异的探险。

一切都是从他当班的那个下午开始的。那是个晴朗的周末，他正站在大厅的酒吧柜台前为客人调饮料，恰在此时，他看到了对面电梯指示灯在胡乱闪烁。起先，他以为电梯坏了，因为仅有四层地下建筑的购物中心不可能有向地下10层运行的电梯。但结果使他惊讶，那电梯居然在地下17层处停了片刻。

底楼17层?这怎么可能!

他停住手中的工作，紧盯住远处那块小小的方型电脑显示板。数字熄灭了，门徐徐打开，10个制服衣帽统一的年轻男子鱼贯而出。他们的高矮、胖瘦甚至长相都一模一样，鼻梁居然延伸到了双眉的连线以上。这些人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迅速地分散消失了。

从这以后，公孙成格外注意那座电梯。这样三个月下来，他积累了可观的资料。他发现每隔四、五天，同样的事情就发生一次，每次电梯都会突破标准深度并从那儿运上10个人。

他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，因此，才有了这个夜晚，才有了这次墩布间内长时间的隐匿。

电梯正在下降。与他想象的完全一样，在整个购物中心的24部电梯和人行梯中，仅仅这一部才能深入“地层”。

终于，电梯停了下来。他鼓足勇气，大步跨了出去。

这里与地表的大厅面积一样，也是圆形的，只是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装饰和豪华摆设。在大厅的拱圆墙壁上，是一模一样的25扇深篮色的门。他走近这些门，一个个地看，没发现任何差别，仅在门上的一个小小椭圆形标牌上，刻着无法理喻他不认识的奇怪字迹。

正当他伸手准备推开面前的一扇门时，他的腰感到了某种金属的冰冷，同样的冷冰冰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。

“可别轻举妄动啊!”

他回过头，吃了一惊，面前站着的正是他的顶头上司――餐饮部的王经理。

“小伙子，我观察你好几周了，10年里你是第一个发现我们秘密的人……”

话音未落，他猛地用左手在自己的脸上一撕，天哪，那是一张橡皮面具，在面具的下方，是高高的鼻梁、滚圆的双眼，瞳孔深处闪着灼热的火光。

“想不到吧，这底楼17层是宇宙交通网设在地球上的枢纽。这里的每一扇门都通往太空深处的某一个地方，而我――你的王经理恰恰是这一车站的主管人。”

话音未落，大厅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深邃的叮咚声，紧接着，天花板由粉红色变成桔黄色，一片洋洋暖意。

王经理朝他努了努嘴，丝毫不觉吃惊。

“1点16分32秒，准点到达!小伙子，你可真走运，今天是巨蟹座旅客到达的时候。你朝对面那个门看!”

就在大厅斜对面，蓝色的房门蓦地打开了，一串迷朦的人影从虚空中鱼贯而入。这些人部长有结实的大脑袋，只是……他们用四肢共同行走。

“行了，小伙子，该瞧的你都瞧见了。我非常赞赏你的好奇心和探索精神，问题是，过多的好奇对我们宇宙车站的安全构成了威胁。请你原谅，我不得不……”

他的手扣动了板机，公孙成只觉得身体被无形的力量猛击了一下，翻身倒向了后面的房间。就象是从一幢摩天大楼上掉进了深渊。醒来的时候，正值第二天上午九时，购物中心大门洞开，正迎接着新的一轮客人。公孙成揉着眼睛走出放拖把的房间。

“我怎么会在这儿过了夜?”他问自己。

餐饮处一片繁忙，他看到了满面笑容的王经理，这位老经理正用一种略带嘲弄的眼光望着他。

在某一个瞬间，他好象记起了什么：下行的电梯、粉红色的天花板、通往宇宙的大门……